分节阅读_5(1/1)

愿离婚的是我,死中求生是唯一的办法。

妻看着我,仿佛全身力气都用来看。

我也回应地看着她。

我竟然还有勇气来回看她,妻似乎终于绝望地发现我竟然还有勇气回看她。

好!她点头。

我心沉下去。

猛然掉转方向盘,车向家中疾驰。

凌晨2点,我们在家里商议离婚事情。

我显得特别若无其事,拿出各种证,和妻商议财产分配。

我们象加班的同事一样坐在桌前。

我拿出在办公室与人探讨工作的口气与妻商议。

我知道自己残忍,但我已不是当年的少年。

我心里很清楚,只有我先让她崩溃,我才能安慰她。

我若先崩溃,这一局全部输光。

妻红着眼睛,不断点头。

我一件件事情落实。

眼看要落实的事项越来越少,我心中狂泣。

别再点头了,别再点头了!

终于,全部谈完,妻看着我,笑了笑,明天早上吧。

我朝她点点头,回到卧室上床。

假寐半小时,不见妻回来,打开门,看到她呆呆在桌前枯坐。

我将门关上。

在床上呆坐。

终于门底看到客厅灯灭了。

十分钟后,我打开门,走到客厅,听到厕所里妻的哭声。

那是掩着嘴的哭声。

我久久地站在门边,终于拧开门。

五雷轰顶。

妻坐在浴缸里。

一只手捂着嘴。

另一只的手腕流出的血顺着底流进水槽。

我大吼一声,冲进去抱住她。

我在病床边陪了一个星期。

妻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。

每天早上,我都去公司上班,坐在办公桌上发呆,下了班,到了病房。

坐在妻身边,默默看着她。

妻不抗拒,也不坚持什么。

她似乎全然已经无所谓。

我给她削好水果,她朝我点点头,说声谢谢。

我没有立即问那孩子的下落,那时我问不出。

她接过水果时,手腕上的疤痕好清晰。

于是我便打开公司提案的资料,低着头,工作。

偶尔抬起头,调节下输液的速度。

于是每天,我都会在妻边上工作好久。

我尽力集中注意力。

在这样的情况下,公司居然接下了两笔很大的案子。

我与人签下合同的时候,就默默下决心,所有的所得都用来赎罪。

我必竭尽全力去弥补那道疤痕。

一个星期,妻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。

那天如往常一样,到了夜里,我看看表,朝妻笑了下,便去拧熄灯,让妻睡觉。

妻突然开口说话。

和我聊聊。

我手僵硬在那里,鼻子一酸。

乖乖坐下来,握住她手。

你想聊什么?

你先把灯关了吧,护士会查房。

我再乖乖站起来,凑过妻身边,把灯关掉。

黑暗中,妻半躺在床上,我坐在她身边。

窗外的月光撒进来。

借着月光,我想看清妻的眼神。

然而,她的眼神竟是异常的温和。

一种让我心中浑然找不到着落的温和。

你和她怎么认识的?妻轻轻问。

我吸了口气,刚想打断她。

不不,我只是想知道,妻微笑道,真的好奇而已。

我久久地看着妻。

妻好耐心地,回应地看着我。

我不知道她这种眼神,是一个妻子在宽容,还是已然一个朋友在放松。

我勉强地朝她笑了笑。

你介意我抽烟么?

妻笑着摇摇头。

我心中好不后悔,我怎么在助长这种关系的推远。

我拿出烟,用打火机点燃,吸了一口。

我看着妻,三年前猛然照亮。

那是三年前的事了,那时我还不认识你,我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。

是我刚认识你的时候的公司么?

我点头。

讲下去。

那时候刚毕业两三年,整天写广告词骗人,骗得心安理得。

有一天路过同事的办公桌,在他的挡版上钉着一张照片。

我问同事是谁,他说是上个广告的女主角,还是个大学一年级的学生。

当时不知道是照片的关系,还是阳光正好从窗外照进来。

我一下子觉得这个女孩子象精灵一般。

我回到办公桌,把正在写的案子的主角从男的,换成女的。

还照着照片,把角色特征描绘地细之又细。

然后每天睡前,都兴奋地等着拍的那一天。

到了那一天,我一早就从家里去了片场,你知道,作为文案,其实跟片拍摄也是工作内容。

只不过拍摄枯燥无聊,以前我从来都不去。

那天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工作人员还在布灯光。

拍广告,一个镜头准备要几个小时。

导演高谈阔论地和客户在瞎聊。

我满场找她。

忽然看见她远远地坐在片场角落的长凳上,非常安静。

我不敢打扰,远远看着她,我看不清她在干什么,慢慢走过去。

看清了,才发现根本不是她。

妻的手一震。

是另一个女孩,如果按角色描述居然也符合,但不是她,眉宇眼神,五官通通不是。

形容这种东西,就看你怎么理解了。

我呆呆站在那里,不知道如何是好。

那女孩似乎发现我看着她,朝我点点头,微笑下。

我也与她聊起来,可能我与那精灵无缘吧。

她问我是作什么的,我也告诉她。

她笑着说,看来要感谢你,不然我得不到这工作。

我苦笑。

一天就是这样拍摄了,那女孩只在拍摄时专业认真,该微笑时微笑,该嗔怒时嗔怒,在电扇下长发飘散,我呆呆坐在下面,百无聊赖。

她拍完一个镜头,等转位间隙,便跑来与我聊天。

很快便成为朋友。

我不知是走是留,就这样拖到深夜,一组戏便拍完。

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,打算告辞。

那女孩说有朋友来接她,要我稍稍陪她等会。

但没想到她说的朋友竟然就是她。

我陪着那女孩站在片场门口等车,其他人员都挥手告别了,朝我眨眼笑,那女孩也不以为意,朝他们挥手告别。

一辆出租车远远开来,停在我们面前,她从里面打开门,朝那女孩招手。

我呆呆看着她。

那女孩向我介绍她,她们是同班同学。

她朝我挥手,热情地招呼。

我竟有些涩然。

后来才知道,那天本来是她去的,她推荐了她同学。

后来那女孩常常和她到我公司来玩,每次她们来,我都会把同事那拿来的那张照片收起来。

然后等她们走后,我再钉上去。

有一天我下班,请她们吃饭。

那女孩去洗手间,她凑过来,神秘兮兮地让我再努力。

什么再努力?我瞠目结舌。

她朝着洗手间的方向,朝我眨眨眼。

我皱着眉头,刚想说话。

她笑着吐舌头,原来那女孩已经走过来。

吃完饭我送她们回学校。

她把我们推到后座,自己坐在前座。

开到半路,突然回过头来问我几岁了。

我说27。

她吸了吸鼻子,说你老得都可以做我爸啦。

我心里一疼,没想到边上那女孩已经靠在我身边,只有很近的距离。

送她们回寝室,我打电话给她,让她出来。

她不在。

过了一会,我再拨,接电话的是那个女孩,我在电话里告诉她原由。

凌晨一点多,我接到她电话。

赶到学校边的电话亭。

她湿着头发,拿着脸盆。

看着我,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我。

后来我才知道,由于我卤莽地处理,那天她洗完澡,被那女孩锁在寝室外。

整整两个多小时,她在冬天的校园穿着睡衣睡裤。

我看着她一边冻得发抖一边用纠结着仇恨的眼神看着我。

我说我喜欢你。

她哭着说,你去死!

那天在妻的病房,到了两点多,我点了一支蜡烛。

你不困吗?我问她。

我要听。

我背对着妻,久久不动。

其实我已经快讲不下去了,很多往事你以为你忘记了,其实竟然没有,有人问起,你居然可以不看对象的,全部流露出来的。

我妄图悬崖勒马,已然势如泻洪。

我回身。

她跟我说,因为我,她失去了这学校唯一的朋友。

27岁的我,还是个莽撞少年,脱口而出,我可以做你的朋友。

她冷静地看着我,端详我。

我热切地。

然后她笑起来,残忍地建议。

不如你做我爸爸?

我闭上眼,我听过朋友变恋人的,听过兄妹变恋人的,我何尝听过父女的爱情。

男人追求被拒,女子总说,我们做朋友吧,我们做兄妹吧。

当事人绝望成狂,但尤存一线生机,哪象我,用“辈”字生生隔开。

我低着头,说不出话。

她凑过来,爸爸?

眨眨眼,这样叫。

那时候,我觉得她残酷极了。

我吸吸鼻子,好啊。强笑道,这么漂亮的女儿,真是生也生不出。

那你跟我朋友解释解释吧?她搂着我。

当时她搂着我,亲密的。

第一次居然觉得,没有距离的残酷,比有距离要深邃得多。

距离竟然代表希望。

看着她单薄的棉布睡衣,我点点头。

去了她寝室,把那女孩叫出来。

对不起,不该伤害你,我指指女儿,她比什么都重视你们的友谊,别误会她。

她站在那女孩边上,猛点头。

你是她什么人呢?那女孩慢慢地,问。

爸爸,我笑出来。

那女孩本来满是嘲讽的口气,听到这话,皱眉看女儿。

她作鬼脸。

回到家,仰面躺着。

决定不再去招她。

爸爸,我27岁,何必苦撑一个笑话。

就象你生命中认识的无数擦肩而过的人。

因为肩和心始终差着那段永远无法企及的距离。

没想到,天快亮时,她就被送到急诊室。

我赶到的时候,已经是早上五点了。

那女孩在急诊室外哭了,反复跟我说着对不起。

是她的罪孽。

她烧得特别厉害,只是反复叫着爸爸,我知道不是你,但只能把你叫来。

我皱着眉头看着那女孩。

她没有爸爸,她低下头,很久后,嗫嚅地说,她从没见过她爸爸。

所以我想她喜欢你,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。

我走进去,(我没有和妻说的是,我看着窗外说着,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,也是这个医院,在我视线里,楼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