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一十九章(1/1)

哼, 女人, 还满意你看到的吗?

别死。

细雪纷纷而下, 落入红梅枝头, 似胭脂淬血。

萧慕寻脑子空白一片, 还未反应过来,身体趔趄向前。

而后方出笼的妖兽, 碾碎了雪原中几株孤零零的红梅,很快便将方才说话的人啃食得丝毫不剩。

地面只剩下肉块和破碎的布料, 一股腥臭扑面而来。

萧慕寻心脏揪紧,骤然间拔腿朝前跑去。

他竟重生在被人抓走的那个夜晚!

不能被吃掉!

和吃尽苦头的上一世不同, 如此刻入骨子里的记忆, 他自然知晓逃跑的路线。

眼前的景色一变再变, 已完全明朗了起来,前方只有空旷的平原。

“跑啊, 快跑!”

背后不断传来痛苦的哀鸣之音, 黑夜之中不知有多少人丧命。

所视之处,皆是地狱。

萧慕寻身体本就孱弱, 跑了不知多久。天渐渐亮开, 他已没了力气, 跌倒在冰冷的大雪之中。

萧慕寻意识模糊,原以为自己的命也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,一个人影走到了他的面前。

“只剩他一人了,唯有他没有成为妖兽的吃食。”

“看来他就是胜者,带回嵇家吧。”

拿活人来喂食妖兽?

萧慕寻嘴唇泛白, 假意装睡。

上一世的他昏死了过去,自然没听到这两人的对话。

在没摸清情况之前,决不可睁开眼。

……

嵇家,苍溪台。

白雪落入高台碧瓦上,亭阁四面大开,临山崖而建,悬挂在外的红纱随风飞舞,里面燃烧着浓郁的息宁香。

苍溪台内灯火通明,嵇家今日款待贵客,正选了这处地方。

“家主将宴席选在苍溪台,也是别出心裁。”

嵇文斌高举碧玉盏,笑得别有深意:“苍溪台位于嵇家最高处,可纵观整个嵇家,来款待齐公子自然最好。”

如今嵇家衰败,族中连个撑门面的三灵根都拿不出来,后继者中,天赋最好的孩子不过才五灵根。

齐家今日来试探,可不能被他们看破。

“家主,猎苑的那位散修求见。”

宴席的笙乐靡音继而骤停,气氛忽而凝滞。

嵇文斌皱眉:“他为何而来?”

“说是猎苑发现了好东西。”

听了奴仆的话,嵇文斌眼神微亮。

他压抑着自己的兴奋,只是浑身散发的轻松自在,仍然遮掩不住。

正愁找不出法子欺瞒齐家,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。

只有瞒住了族中无仙缘的继承人,嵇家的日子才长久。

“快请进来。”

齐家公子轻笑道:“听闻嵇家所建的猎苑极为特别,所饲养的妖兽并不会吃掉有仙缘的人?”

“齐公子所知甚详。”

“那人运气可真好,不过是一奴隶罢了。”

嵇家每年买下那么多奴隶喂食妖兽,都不见得出了个有仙缘的。

偏他来嵇家探查时,出了这样一个人。

不一会儿,一个男人便随奴仆走了进来。

嵇文斌望向了他:“可是妖兽辨别出有灵根之人了?去验灵石测出是几灵根了吗?”

“家主,他并无灵根。”

嵇文斌不悦的皱眉:“那你为何带来此处?是想污了我的眼,还是想污了齐公子的眼?”

“虽说并无灵根,但他……”话到嘴边,男人改了口,“值得献上。”

“哼,你虽是投靠嵇家的散修,不受嵇家管束,可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,竟敢擅做主张?”

男人跪倒在地,他当时将萧慕寻捉来的时候,可没发觉萧慕寻这般特别。

等洗净他的脸后,他便知道——

只要献上萧慕寻,自己就能在嵇家获得一席之地!

嵇文斌动了怒,身边齐家那人还看着,真是让他空欢喜一场。

齐家公子似是松了口气,等着看笑话:“不妨看看,若是看不出什么特别的,将这两人一同杀了便是。”

嵇文斌身体僵硬,越发不悦了。

“既然你都带来了,便看看吧。”嵇文斌语气讥讽,高高抬着下巴,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,值得你这样忤逆。”

男人走了过去,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偌大的木车,只是被黑布所罩。男人用手捏住黑布的一角,轻轻一扯,里面的东西便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——

那是一只笼中之鸟,像被人圈养的金丝雀。

月色朦胧,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苍白而妖娆的脸,薄唇沾染了嫣色,艳如红梅淬血。

他似乎还在沉睡,一身暗红的华丽外衫,全身只露出一双玉白精致的脚来,连脚趾也像沾染了淡粉。脚踝处缠绕着冰蓝色的细链,在月色的反射下,宛若一根琴弦。

风吹动婆娑树影,红梅花瓣也飒飒而下,落在白雪淤泥之间。

四周静悄悄的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,嵇文斌还能听清那止不住的抽气声。

“这就是你进献的人?”

“这样的美人,就该锁入笼中,束之高阁,为家主所有。”

嵇文斌看直了眼,忽而明白为何那散修要带他进嵇家本家。

世间少有。

嵇文斌心脏跳动极快,根本舍不得把目光挪开。

可眼前,还得和齐家这人周旋才行。

“安排一个屋子,让暗刃守着他!”

“是。”

奴仆推着东西送到了暖阁里,笼中的萧慕寻其实已经醒了。

黑布被挪开,外面的霜花便不断吹入其中,落入他墨色的鬓边,渐渐融化开来。

萧慕寻身子骨不好,冻得嘴唇泛白,也不敢睁开眼。

他还未彻底掌控局面,不宜轻举妄动。

等到了暖阁之中,奴仆朝熏笼丢入银丝炭,才缓缓退了出去。

“谢辞,你可得好生照看,家主极中意这美人。”

“别让他看到你的脸,便在暗处监视吧。”

当屋子彻底关闭,笼中的人才缓缓睁开了眼。

虽是暖阁,屋内却才刚刚烧起炭火,仍有些冷意。

萧慕寻冷得轻颤,眉头微微蹙起。

此时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几分,门被推开,霜花也随风吹拂了进来,他就这样和刚进来的谢辞正打了个照面。

谢辞愣神一秒,立即便隐在暗处。

萧慕寻:“……”

用得着这么视他如蛇蝎吗?

都被发现了,还藏什么藏?

萧慕寻头疼万分,装睡了这么久,才理清了自己的思绪。

他大约是重生了。

可记忆还停留在之前,他刚刚才和魔尊谢辞同归于尽了。

一想到这事儿,萧慕寻便一肚子火。

他身体奇差,走一步吐一口血的那种,而号称圣母系统的狗东西告诉他,只要他安安分分当一个圣母普照众生,他就能活下去。

上一世的萧慕寻,命可全都系在这上面!

他记得自己最后的任务,是杀死魔尊谢辞。

那个人怎是那么容易杀掉的?就算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和谢辞打成平手。

萧慕寻是个惜命的性子,又最贪图人世繁华,怎么会真的舍得和谢辞同归于尽?

毕竟,他可不是真的圣母。

可那他那个被谢辞抓来的师弟,一听他为自己冒险潜入魔宫,便拼尽了力气杀到谢辞的寝殿,誓要帮他。

萧慕寻正要使暗招,一见那两人赶来,便打得光明磊落,浑然正气,不敢有半点的心狠手辣。

然后……嗝屁。

一想到这里,萧慕寻不禁悲痛欲绝,自己的命就交代给正义凛然四个大字了。

谢辞,怎么又是谢辞!

死的时候跟他一道,一睁开眼又看见了他!

“别藏了,我们方才恰好打了个照面。”

然而没有任何人回应他。

萧慕寻:“……”

记忆之中,他赌气从萧家离开,然后被一散修抓走。

等醒来的时候,萧慕寻已经从上云六洲,到了下界十二洲来了。

萧家视他如命,萧慕寻离家一事在萧家引起轩然大波。

嵇文斌还没来得及动手非礼,萧家的人就已经杀来,从嵇家手中将他救走。而嵇家对他无礼之人几乎无一幸免,奴仆,暗刃也全都死了。

“嵇家暗刃……”

萧慕寻头疼万分,刚才晃眼而过的少年,分明就是谢辞啊!

他忽而睁大了眼,日后谢辞成为魔尊,总与自己不对付,莫非就是从那时开始的?

嵇家约莫做梦都没想到,他惹的是上云六洲的萧家,而任由自己驱使的暗刃,也是未来的魔尊。

萧慕寻丝毫没体会到重生的喜悦,心脏怦怦直跳了起来。

他快和谢辞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了!

更可怕的是,上一世萧慕寻根本就不知道,莫名其妙受了这个仇!

不成,得想法子阻止。

“嵇家快大难临头了,我能帮你。”

“我不是奴隶,而是被那散修抓来的。”

“你若觉得我骗你,我可以起誓!”

萧慕寻情绪真挚而关切,生怕谢辞不信他。

可又说了许多,念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……谢辞还是没反应。

萧慕寻半阖双眸,思绪却越发混乱,他还发着高热。

“……好冷。”

萧慕寻蜷缩成一团,脚上连双鞋也没穿,被冻得泛起了乌色。他止不住的轻咳了起来,因为太用力而微喘,脸上也泛起了红,犹如海棠侵酒后般的慵懒秾丽。

冷,可真冷。

方才送他进来的奴仆似乎忘记关上轩窗了,月光裹着风雪一同进入屋内,萧慕寻脸颊通红,差点又要昏迷过去。

不一会儿,一件薄衣便从高处而下,正好扔在了笼子外面。

萧慕寻微怔,意识已尽数清醒:“……你是怕我冻着?”

暗处的谢辞皱紧了眉头,家主命自己照看好他,若是生了风寒,自己也免不了责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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